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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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皇後離開後, 鳳禾起身跟大家一同練習，這次主要練團隊合作，幾個人一起參與, 盡量培養默契。
練了一會兒卻出了幺蛾子。
孫玉鳶已經跟韓家鬧崩, 韓雪嬌對她這個前嫂子心懷怨懟，練習途中一直不肯將球傳給孫玉鳶, 還幾次三番故意撞孫玉鳶，害得孫玉鳶差點崴到腳。
在韓雪嬌又一次撞向孫玉鳶時, 鳳禾拽住孫玉鳶躲開, 冷道：“後衛要配合好全隊, 最重要的就是傳好球, 你如果一直跟隊友沒有默契, 就不要繼續待在這個位置。”
韓雪嬌雙手抱胸, 鄙夷的看了孫玉鳶一眼, “是她一直笨手笨腳妨礙我, 要換也是把她換走, 反正我比她厲害。”
“厲害在哪？顛球嗎？”李蕊這次沒有包庇她，不耐煩的睨了她一眼, “你去做門將。”
韓雪嬌眉心一擰，“那誰做後衛？”
李蕊看向鳳禾，“你做後衛。”
李嫻淡淡開口：“還是我做後衛吧，我做前鋒有些吃力，鳳禾做前鋒。”
她的確想跟李蕊爭個高低, 但分得出輕重, 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計較, 懂得以大局為重。
韓雪嬌見兩位公主都發話了，不敢爭辯, 癟著嘴巴不情不願的去做門將。
鳳禾換了位置，沒辦法繼續偷懶，只能跟她們一起練習，心裏叫苦不疊。
等鳳禾從宮裏回府，已經日落黃昏，她揉著酸疼的肩膀走進院子，見寧芷姚站在花圃下等她。
“寧姐姐今個怎麽得空過來了？”
寧芷姚揚起嘴角走過來，面色窘迫的泛起紅潤，“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鳳禾跟她一起往府裏走，“還跟孕子一事有關？”
鳳禾點點頭，“見霄馬上就要出發邊關，我也得隨他一道過去，想請你給我寫個方子，去了邊關我好繼續用藥。”
鳳禾猶豫，“你用藥已經小兩個月了，一直沒有有孕的跡象，會不會是我的方子沒用？”
淩見霄雖然一直反對寧芷姚服用藥物，但她知道寧芷姚一直偷偷在吃。
寧芷姚目露失望，咬了咬牙說：“就算沒用我也想繼續試試，你已經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鳳禾別無他法，只能回屋把方子寫下來遞給她，“按照我以前說的法子服藥，如果你去邊關後半年內仍然沒有見效，就一定要停止服藥，是藥三分毒，你身體本來無礙，也許只是緣分未到，沒必要一直用藥。”
寧芷姚喜滋滋的接過藥方，道了聲謝，想了想遲疑道：“我聽說有些東西跟人體犯沖，可能只是擺在屋內就能令人無法有孕，會不會是我屋子裏什麽東西擺的不對？”
鳳禾心知無論什麽東西如果想令人無法有孕，都會對人體造成傷害，從脈相上能察覺到，可寧芷姚的脈相健康無虞，根本就沒有不足之癥。
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走這一趟，寧芷姚恐怕無法安心。
她想了想，道：“你若不放心，我跟你過去看看。”
“那就太好了。”寧芷姚高興的應了一聲，引她往芷蘭院走，路上一直道謝。
淩府裏很熱鬧，尤其是芷蘭院，淩見霄和寧芷姚兩天後就要出發前往邊關，眾人忙著給他們收拾行李、準備車馬，全都忙前忙後的。
鳳禾走進來芷蘭院，進了淩見霄和寧芷姚的臥房。
屋裏的擺設很有趣味，淩見霄本身就是有趣之人，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寧芷姚又出身名門貴族，值錢的古董玉玩也不少，兩人的東西擺在一起相得益彰，能看得出來他們感情很好。
鳳禾四處看了一圈，連窗臺上擺放的小盆景都沒有放過，著重檢查了寧芷姚的妝奩、裏衣等貼身的東西，全都沒有異常。
淩見霄從外面走進來，見鳳禾在屋裏吃了一驚，連忙見禮，“王女怎麽過來了？”
鳳禾回禮。
寧芷姚笑容滿面道：“是我請王女過來的，我一直未能有孕，懷疑是身邊有腌臜東西，讓王女幫忙看看。”
淩見霄眉心深深的擰了起來，薄唇抿緊，語氣稍微有些嚴厲，“我早就說過順其自然即可，你何必一直執著於此事？”
寧芷姚面上笑容僵住，屋內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鳳禾出聲道：“我已經檢查清楚了，屋裏沒有可疑之物，你們盡管放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寧芷姚有些不甘心，咬了咬唇，沒有說什麽。
淩見霄看了一眼寧芷姚，“多謝王女，我送你出去。”
鳳禾點點頭，隨他走出芷蘭院，順著長廊往前走。
淩見霄平時見人總是三分笑，此刻卻忘了平時的圓滑，眉心微鎖，半天都沒有說話，眉宇間浮動著幾分擔心。
“王女，那些湯藥對芷姚的身體可會有傷害？”
“放心，我知道寧姐姐身體沒有問題，給她開的藥方都以滋補為主，藥性很溫和。”
淩見霄微微松了一口氣，眉宇舒展了一些。
鳳禾望著前路，語氣平靜地開口：“我師父曾跟我說過，他遠在京城的師兄曾經給他寫信，說遇到一位奇怪的男子，那男子竟然問他有沒有男子避孕的方法，我師叔苦思無果，只得求助我師父，你說這男子奇不奇怪？”
淩見霄腳步猛的滯住，轉頭看向鳳禾，“你師父是……於明翁？”
鳳禾目露了然，如果不是淩見霄的態度太奇怪，她也想不到此事，沒想到那名男子竟然真的是淩見霄。
沈韻柔身體康健卻一直無法有孕，其實問題根本不在她身上。
淩見霄苦笑搖頭，“沒想到這麽巧，你竟然是於太醫的徒弟。”
鳳禾擡眸看他，直言不諱問：“你為何要避孕？又為何不告訴寧少夫人？”
淩見霄負手而立，沈眸望著遠處的落日，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五年前，我回京看望少凜，皇後娘娘突然給我和芷姚指婚，當時寧家想往邊關安插人手，剛被父親拒絕，父親為人剛正不阿，不但沒有選寧家人，還恰巧選了湘妃娘家人做監軍，因此太子故意拖延邊關糧草，當時我回京有一半原因就是為了解決此事，這個時候皇後娘娘突然指婚，你說是何意？”
鳳禾皺眉，“你懷疑皇後娘娘逼迫你娶寧姐姐，是故意在邊關安插眼線，想讓寧姐姐暗中給他們探聽情況？”
淩見霄聲音沈了沈，手撐在欄桿上，“我當時急於回邊關，在京城總共待了不到半月，婚事匆忙，芷姚堂堂寧家大小姐，一切從簡嫁給我，婚後不到三日就隨我跋山涉水去邊關，由不得我不懷疑。”
“你們婚後共處五年，寧少夫人的為人，你應該早就看清楚了。”鳳禾眉心微擰，寧芷姚雖然有些小心眼，卻不是有心機的人，皇後就算要派人監視淩家，也不會派寧芷姚。
淩見霄目露痛楚，苦澀道：“我知，但我當時不知。”
鳳禾眉心褶皺漸深，此事如果被寧芷姚知曉，恐怕會很傷心。
兩人相對無言。
淩見徹從前面拐角處走過來，看到他們楞了一下，沖他們身後挑了下眉。
鳳禾和淩見霄回頭望去，寧芷姚面色蒼白的站在墻角，手捂著嘴，眼眶通紅，對上淩見霄的目光，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淩見霄整個人慌了起來，喚了一聲：“芷姚……”
寧芷姚定定看著他，吸了一口氣，哽咽問：“你說你當時不知道，那我跟你過了五年，你還不知道我的為人麽？為什麽還一直……”
淩見霄嘴唇闔動，半天沒說出話來，空氣陷入了死寂。
寧芷姚自嘲的笑了一下，面色慘淡，“當初是我自己要嫁你的，你回京那日途經上清道觀，我對你一見鐘情，去求了姑母，姑母本來想將我指給旁人，是我苦苦哀求，她才同意給你我指婚，如今想來是我糊塗，未提前征得你的同意……怪我，是我活該。”
淩見霄驚訝地看著她，急道：“不，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是你……”
寧芷姚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打斷他的話，“不過你放心，這麽多年我從未洩露過邊關的事，每次姑母問我，我都想法子避開了……你此去邊關自己小心，我就不陪你去了。”
“芷姚！”淩見霄眼眶也紅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
寧芷姚淚眼朦朧，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跑。
淩見霄像丟了魂一樣怔在原地。
淩見徹見狀連忙推了淩見霄一把，“楞著幹什麽，趕緊追呀。”
淩見霄回過神來，忙不疊的追上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鳳禾嘆息一聲，看向淩見徹，“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吧？”
“嗯，我發現二嫂在那，才不得不出來提醒你們。”淩見徹皺了皺眉，“我送你回去。”
鳳禾看了一眼天色，見天色已經暗了，就沒有拒絕，雖然只隔著一道墻，但她住的宅院畢竟有些特殊，她一般不敢一個人走夜路。
淩見徹轉著手裏的折扇，似乎在思索剛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你覺得你二哥為何那樣做？”
淩見徹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智者多思，可感情的事太多思並非好事，二哥那個人從小就聰慧，可就因為太聰慧，有時候會將人和事看得太覆雜，總喜歡提前籌謀。”
鳳禾似懂非懂，瞥了一眼他手裏的折扇，“你整天拿著把折扇，裝的倒挺像個文人。”
“這個？”淩見徹晃了晃手裏的折扇，笑了一下，把折扇一收扔給她，“大師說我戾氣太盛，得多看佛經修身養性。”
鳳禾打開一看，發現裏面竟然謄抄著佛經。
鳳禾：“……”敢情他每天拿把折扇裝文人，是為了壓制身上的戾氣。
“你一個玩世不恭的大少爺，哪來那麽深的戾氣？”
淩見徹笑了笑沒說話。
兩日後，淩見霄啟程去邊關，寧芷姚回了娘家，沒有隨他前往，也沒有去送他。
李蕊每日都會傳召鳳禾進宮，對蹴鞠賽的事十分積極。
隔了幾日貴女們都蠢蠢欲動起來，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她們從中挑選了幾個有天賦的一起訓練，隊伍逐漸壯大，到時候一起上場比賽。
玩蹴鞠的風氣在京城一點點蔓延開，有公主帶頭，女子們都興高采烈的加入玩蹴鞠的行列，連走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女子在踢蹴鞠。
小娘子們因為常出來活動，臉色都紅潤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鳳禾累得腰酸腿痛，每日回府只想躺著休息，除了去郗家給郗國公施針和給淩見徹換藥外，基本沒有出府，只是心裏一直惦記著寧芷姚的事。
她不知道那日有沒有做錯，如果早知道寧芷姚會跟出來，她是不是不該提起淩見霄刻意避孕的事？
寧芷姚一直不回淩家，她心裏始終惦記著，心裏有些不安，畢竟此事是因她而起，也不知道對寧芷姚來說，是知道真相好，還是不知道真相好。
這日沈韻柔來找她，說想讓她陪著去一趟寧府，勸寧芷姚回來，鳳禾捶了捶酸疼的腿，欣然應允。
兩人來到寧府。
寧府裏很雅致，處處透著幽靜，既有世家大族的氣魄，又有小家的溫馨恬靜。
婢女把她們引到寧芷姚住的院落，位置稍微有點偏，同樣雅致幽靜，房屋錯落有致。
寧芷姚坐在湖邊餵魚，手裏抓著一把魚食，半天也沒動一下，楞楞看著湖心發呆，整個人憔悴了不少，圓潤的下巴都變尖了。
“你是餵魚還是饞魚呢？”鳳禾往湖裏看了一眼，打趣道：“瞅瞅給魚饞的都要翻肚子。”
寧芷姚看到她們有些驚訝，趕緊把魚食撒進湖裏，拍了拍手，擠出笑容問：“你們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沈韻柔端詳著她，“臉色有些差。”
寧芷姚苦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
沈韻柔安慰，“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
寧芷姚沈默片刻，忍不住問：“他……已經出發了？”
“你既然還惦記著二弟，為何不去送送他？”沈韻柔嘆息一聲，“二弟離京的時候很惦記你，一直往城門口張望呢。”
寧芷姚眼眶泛紅，咬著下唇說：“他若真惦記我，就算綁也會把我帶去，可他說什麽邊關苦寒，還說我留在京城更好，只讓我不必記掛著他，根本就不曾勸我陪他去邊關！”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希望我跟著，他根本不需要我陪他，無論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是我一廂情願……或許他早就想擺脫我了。”
沈韻柔見她這般悲觀難過，急了起來，“二弟心裏怎麽會沒有你，你們婚後這五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我都看在眼裏，他喜歡過的女子只有你一個。”
寧芷姚用帕子遮住臉，放聲哭了出來，“他心裏壓根就沒我，這五年終究是我強求。”
沈韻柔緘默片刻，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勸她，有些束手無策。
鳳禾心下嘆息一聲，她從沒見過寧芷姚這樣傷心，寧家的女兒好像總是自帶一股驕傲，寧芷姚也不例外，可現在她身上的驕傲都不見了。
“我不怪他剛成親的時候懷疑我，是我當初未考慮周全，只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沒有顧慮他的感受，可我怪他成婚五年後還是不跟我坦誠，還是在隱瞞我避孕……”寧芷姚哭著哭著就笑了，“我是那麽想要給他生個孩子，一個像他也像我的孩子，可他這五年來原來一直在提防著我，我就像個笑話一樣……”
鳳禾抿唇看著她，“淩二公子如果對你一點感情也沒有，就不會費盡心思找男子避孕的法子，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應該是不想傷害你的身體，他是寧願傷害自身也不願傷你。”
寧芷姚哭聲一頓，手指輕輕絞了絞，臉色好看了一些。
沈韻柔莞爾，擡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真是當局者迷，連我都糊塗了，仔細想想，以二弟那樣的性子，他若真處心積慮的提防你，這些年豈會事事都與你說？他分明是早就信你了。”
寧芷姚想了一會兒，又咬緊下唇，羞窘地問：“那他為何還繼續……”
鳳禾道：“這得等他回來，你親自問他。”
寧芷姚癟了癟嘴，一會兒彎了彎唇，一會兒忍不住哀淒，心中微微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悵然道：“不怕你們笑話，我是真喜歡他。”
“當年我去上清道觀上香，出來時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我在門洞下避雨，他從布滿青苔的臺階下走上來，手裏拿著一把油紙傘，我看著他的面容從油紙傘下一點點露出來，心砰砰跳個不停，他走到我身旁收了傘，把傘遞給我，說‘姑娘你拿去用吧’，那個時候我就決心要嫁他。”
“那日歸家後，我就去跟姑母說我要嫁給淩家二公子，姑母竟然同意了。”
“我母親過世的早，父親娶了繼室，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對我總是差了幾分，我從小就習慣有事去找姑母，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姑母給我賜了婚，我以為是征得淩家同意才賜的婚，心中歡喜不已，如今想來，他們各有謀算和避諱，只有我懵懂不知，以為我與他是天賜良緣。”
沈韻柔無聲嘆息，“這件事是二弟的錯，見庭已經訓斥過他了，可問他緣由，他一直不肯開口，這件事父親和母親還不知道，若是知道必然也是要狠狠訓斥他的，只是其中原因還是要你們自己解決。”
寧芷姚問：“父親、母親身體還好嗎？”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以為你們小兩口鬧矛盾了，母親一直想來看你，我怕她不知事情真相，一味勸你會給你添堵，就主動請纓過來了。”沈韻柔輕聲細語的問：“你既然惦記著父親和母親，就跟我們回家可好？二弟如今不在府中，不會惹你煩悶，你若是不高興，我們不讓他回來便是，可你總得回家的，那裏也是你的家。”
寧芷姚眼眶泛紅，輕輕吸了下鼻子，她其實不喜歡在娘家住，父親的繼室和繼室生的那一大堆孩子都跟她不親，她待在府裏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出嫁前如此，出嫁後更是如此。
淩家雙親待她好，也不拿她當外人，兩位小叔子都敬重她，她雖然總妒忌沈韻柔，喜歡暗中跟沈韻柔比較，卻也知道沈韻柔是溫柔善良之人，她早就把淩家當家了，這些日子回來住一點也不適應。
沈韻柔見她態度松動，趕緊吩咐她身邊的丫鬟回去收拾行李，等會一起離開。
丫鬟忙不疊的照辦，她們也早就想回去了，芷蘭院裏清清靜靜的，不像寧家，家大事也多，連她們都覺得淩府更自在。
寧芷姚撇了撇嘴，語氣恢覆了以往的驕矜，“我是不想讓父親和母親擔心才回去的，反正淩見霄現在不在府裏，等他回來我再跟他算賬，非要讓他給我個說法不可。”
“是是是，只要你肯回去，怎麽樣都行。”沈韻柔連聲答應下來，微微松了一口氣。
一陣裊裊檀香飄來，鳳禾擡頭望去，那裏是一座佛堂，檀香味一直從裏面飄散出來，不是一般家裏簡簡單單上一炷香的那種佛堂，而是仿佛把寺院搬回家裏一樣，誠心虔誠，香煙滾滾，門口還放著香鼎。
寧芷姚精神好了起來，興致勃勃道：“那是我祖母禮佛的地方，我帶你們去上柱香，順便我想跟祖母告別。”
三人來到佛堂前，派人稟報後才走進去，鳳禾和沈韻柔先去香鼎前上了柱香。
鳳禾看著眼前幽靜的庭院，“寧老夫人信佛？”
寧芷姚帶著她們往裏走，嘆了口氣，“自從大姑母過世後，祖母就開始信佛了，父親給她建了這座佛堂，整日不理世事，平日她連我爹都很少見。”
鳳禾知道寧芷姚口中的大姑母應該就是已經過世的郗夫人，原來這麽多人在思念著她。
寧老夫人跪在蒲團上，手裏拿著一串佛珠，嘴裏不知在念著什麽，她面容和善，但眼窩附近膚色黑沈，顯得有幾分嚴肅，嘴角下壓，仿佛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一般，身上穿著普通的布衣，鬢發蒼白，佛堂裏只有一位老嬤嬤伺候，看起來更像是苦修。
任誰也想不到她竟然是當今皇後的母親。
寧芷姚含笑走進去，“祖母，我來跟您告別。”
寧老夫人睜開眼睛望向寧芷姚，又望向她身後的鳳禾和沈韻柔，最終目光定在鳳禾的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仿若透過她在看著什麽人。
鳳禾背著光走來，面容逐漸變得清晰。
半晌，寧老夫人從蒲團上站起來，聲音粗啞的開口：“這位是……”
寧芷姚笑盈盈道：“這位是郯陰王女，名喚鳳禾。”
寧老夫人手裏的佛珠突然斷了，珠子滾落在青石磚上，滴滴答答的響。
寧芷姚和沈韻柔吃了一驚，連忙彎腰去撿，
一顆珠子滾落到鳳禾腳前，鳳禾撿起來，走過去遞給寧老夫人。
寧老夫人手指顫動著接住佛珠，蒼老的目光落在鳳禾臉上，又匆匆挪開，片刻後又挪回了鳳禾臉上。
寧芷姚把佛珠歸攏到一起，“祖母，我找個細繩幫你把佛珠串起來吧？”
“不用了……阿彌陀佛……”寧老夫人閉了閉眼睛，呢喃著怔怔走遠，仿佛丟了魂一般。
鳳禾覺得她狀態不對，下意識擡腳想跟上去。
寧芷姚連忙拉住了她，低聲道：“你們別介意，我祖母就這樣，自從我大姑母過世後，她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你長得又跟我姑母有些像，她難免恍惚。”
鳳禾一楞，“我跟你哪位姑母長得像？”
“大姑母我沒見過，小姑母就是皇後娘娘，不過你像誰都一樣，她們是同胎的雙生女，姐姐端莊溫婉，妹妹嬌俏活潑，我以前見過兩位姑姑的畫像，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寧芷姚聳了下肩膀，語氣有些遺憾，“可惜半年前燒了場大火，畫像都沒了。”
鳳禾摸了摸臉頰，覺得不可思議，“我長得像皇後娘娘？”
沈韻柔莞爾，“你自己沒發現麽？你眉眼處跟皇後娘娘有幾分相像的，只是我們不好說，才一直沒提。”
鳳禾明白，畢竟皇後身份尊貴，今日若不是寧芷姚主動提起，應該沒有人會告訴她，而她自己也一直沒註意到。
寧芷姚爽朗道：“長得美的人也許都有些相似吧。”
沈韻柔莞爾，“說起來你與王女眼尾的地方也有些像，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美人面吧。”
寧芷姚被哄得開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再像剛才一般愁眉不展。
三人高高興興的回了淩府。
*
鳳禾坐到妝奩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目光微微頓住，不自覺擡手摸了摸臉頰，她跟皇後長得像嗎？
鳳禾擡起手指輕輕撫過眼角，看了一會兒卻覺得可笑，她連自己長得像不像母親都不知道，更別說是旁人，反正她長得是不像阿滕王的。
阿滕王眉毛粗黑，胡茬生硬，下巴很寬，身量高壯，長得十分野性，大家經常感嘆他這樣的雪原勇士怎麽能生出鳳禾這樣似春水一般的女兒。
“看什麽呢？”淩見徹出現在窗外，靠在合歡樹下，“你這是不是就叫攬鏡自賞？”
鳳禾看著他，忽然很想把眼前這幕畫下來，滿樹的合歡花開的正盛，微風吹浮著淩見徹的衣襟，他一襲淺綠的錦緞衣裳，臉上的笑容幹凈又燦爛。
……如果不是長著一張嘴的話。
鳳禾啪的一聲合上鏡子，對淩見徹勾了勾手指。
淩見徹闊步走過來，靠到窗外，“什麽事？”
“跟我說說太子那隊人的蹴鞠水平如何？”
淩見徹看著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你是想問那些人的弱點在哪吧？”
鳳禾目的被揭穿，憨憨一笑。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女子蹴鞠隊畢竟是剛組建的，只練了短短半個月而已，想要取勝幾率實在是不大，可若能知道對方的弱點，說不定還有贏的可能。
淩見徹漫不經心問：“我告訴你有什麽好處？”
鳳禾想了想，“下個月是你生辰，你若告訴我，我便送你一件禮物。”
淩見徹嘖了一聲：“哪有人送禮物還談條件的？”
鳳禾叉起腰來，“你說不說？”
“說！”淩見徹去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下，吼了一聲：“上茶！”
鳳禾失笑，淩見徹這個人極有分寸，從來不會進她的閨房。
綠雲把茶水端上來，還端了兩碗酸梅湯，正適合去暑消熱。
兩人坐到樹下，微風徐徐吹著。
鳳禾沒找錯人，淩見徹果然清楚那些人的弱點，幾乎是事無巨細都知道。
他說的詳細，她聽的也認真。
鳳禾看著淩見徹低垂的眉眼，發現他這個人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對很多事都了如指掌，她看不清其他人，又何嘗看得清他？
不過有一件事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一定不會害她。
淩見徹足足說了一個時辰，才把那些人擅長的地方和弱點詳細說完。
鳳禾默默記在心裏，淩見徹說的這些在策略調整上有很大幫助，眼看著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得帶著大家有針對性的練習，這樣才能更事半功倍。
她親自給淩見徹倒了杯茶，雙手遞過去，一本正經道：“見徹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淩見徹接過茶杯，笑了半天。
鳳禾跟著笑了一會兒，問：“寧姐姐回府後這幾日還好嗎？”
淩見徹點點頭，“情緒還是不高，不過二哥送回來的家書她倒是搶著看。”
“寧姐姐對淩二公子用情至深，否則我和沈姐姐也勸不回她。”鳳禾轉了轉手裏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我至今都想不通淩二公子為何要那樣做，我總覺得他也是愛寧姐姐的。”
淩見徹眉心微皺，想起淩見霄離開那日對他說，少凜，你是我弟弟，我永遠會在你身後。
當時他嫌肉麻讓他趕緊滾，一直看他馬車出了城，才收起笑容。
“……他或許有他的顧慮。”淩見徹頓了頓說：“二哥智多近妖，別人走一步看一步，他走一步看一百步。”
鳳禾禁了禁鼻子，心說你也不惶多讓，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嘆息一聲：“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那日是不是不該提起這件事？”
“你不必歉疚，此事跟你無關，是他自己做的，早晚都得承擔後果。”
鳳禾皺了皺眉，也知道這是他們夫妻的事，她這個外人不方便插手。
淩見徹低頭抿了口涼茶，饒有興趣問：“你打算送我什麽生辰禮物？”
“還沒想好。”鳳禾興致勃勃道：“我最近新研制了一種大補丸，不如拿給你試試。”
淩見徹一口茶嗆到，漲得滿面通紅。
不用想也知道那大補丸是補什麽的！
他使勁兒擺了擺手，“不需要！”
鳳禾主要是想找個人試試藥性，遺憾道：“這種大補丸能放置很長時間，你可以先留著，有備無患。”
淩見徹指著她，手指顫了顫，‘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
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眾人按照約定的時辰，齊聚蓉翎宮。
李蕊帶大家換上短打，一起來到草場上，幾位姑娘各有各的美，站在一起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她們將頭發攏起，發帶綁在額前，露出白皙的臉蛋，比平時多了一絲英氣，看起來朝氣蓬勃。
太子領著人姍姍來遲，目光掠過鳳禾，唇邊含著三分笑意，“皇妹，你當真想跟皇兄比？”
李蕊系緊頭上的發帶，輕擡下頜，“為何不可？”
太子看向她身後的眾人，眼神裏含著說不出的蔑視，“孤不會跟你們這些小女子一般見識，你們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鳳禾冷冷呵了一聲。
太子目光如炬的看向她，輕輕瞇了下眼。
李蕊不服輸道：“還未比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皇後娘娘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
眾人吃了一驚，連忙躬身行禮，宮侍慌忙搬出金絲楠木的四出頭官帽椅，鋪上厚厚的鵝絨墊。
皇後穿著雍容華貴的宮裝，頭戴鳳冠，乘著轎輦而來。
她望著眾人，笑容滿面道：“平身吧，大家不必拘束，本宮閑來無事，來看看你們這些小輩玩鬧，湊個熱鬧，你們該怎麽玩就怎麽玩。”
鳳禾默默看著，皇後也算用心良苦，太子和李蕊這場比試在她口中轉瞬變成了輕飄飄的‘玩鬧’，有她在場，無論結果如何，太子和李蕊都不至於鬧紅了臉。
李蕊面露不服，她苦心練了半個月，怎麽甘心變成一場玩鬧，不過她沒有當場反駁，只是輕輕咬緊下唇，擡頭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人群中不起眼的夏文衍，眼中閃過一抹晦暗的光。
“有信心嗎？”
鳳禾聽到聲音回頭，發現淩見徹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只有嘴唇輕微的在動，除了鳳禾沒人會知道他在跟她說話。
鳳禾忍著笑，也有樣學樣的看著前面，低聲道：“信心不多，不過還是有一點的，只要你不上場，我們就有贏的機會。”
淩見徹安靜了一會兒，聲音漫起一絲喜氣，“可以當做你是在誇我嗎？”
“……你要非這麽理解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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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離開後, 鳳禾起身跟大家一同練習，這次主要練團隊合作，幾個人一起參與, 盡量培養默契。
練了一會兒卻出了幺蛾子。
孫玉鳶已經跟韓家鬧崩, 韓雪嬌對她這個前嫂子心懷怨懟，練習途中一直不肯將球傳給孫玉鳶, 還幾次三番故意撞孫玉鳶，害得孫玉鳶差點崴到腳。
在韓雪嬌又一次撞向孫玉鳶時, 鳳禾拽住孫玉鳶躲開, 冷道：“後衛要配合好全隊, 最重要的就是傳好球, 你如果一直跟隊友沒有默契, 就不要繼續待在這個位置。”
韓雪嬌雙手抱胸, 鄙夷的看了孫玉鳶一眼, “是她一直笨手笨腳妨礙我, 要換也是把她換走, 反正我比她厲害。”
“厲害在哪？顛球嗎？”李蕊這次沒有包庇她，不耐煩的睨了她一眼, “你去做門將。”
韓雪嬌眉心一擰，“那誰做後衛？”
李蕊看向鳳禾，“你做後衛。”
李嫻淡淡開口：“還是我做後衛吧，我做前鋒有些吃力，鳳禾做前鋒。”
她的確想跟李蕊爭個高低, 但分得出輕重, 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計較, 懂得以大局為重。
韓雪嬌見兩位公主都發話了，不敢爭辯, 癟著嘴巴不情不願的去做門將。
鳳禾換了位置，沒辦法繼續偷懶，只能跟她們一起練習，心裏叫苦不疊。
等鳳禾從宮裏回府，已經日落黃昏，她揉著酸疼的肩膀走進院子，見寧芷姚站在花圃下等她。
“寧姐姐今個怎麽得空過來了？”
寧芷姚揚起嘴角走過來，面色窘迫的泛起紅潤，“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鳳禾跟她一起往府裏走，“還跟孕子一事有關？”
鳳禾點點頭，“見霄馬上就要出發邊關，我也得隨他一道過去，想請你給我寫個方子，去了邊關我好繼續用藥。”
鳳禾猶豫，“你用藥已經小兩個月了，一直沒有有孕的跡象，會不會是我的方子沒用？”
淩見霄雖然一直反對寧芷姚服用藥物，但她知道寧芷姚一直偷偷在吃。
寧芷姚目露失望，咬了咬牙說：“就算沒用我也想繼續試試，你已經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鳳禾別無他法，只能回屋把方子寫下來遞給她，“按照我以前說的法子服藥，如果你去邊關後半年內仍然沒有見效，就一定要停止服藥，是藥三分毒，你身體本來無礙，也許只是緣分未到，沒必要一直用藥。”
寧芷姚喜滋滋的接過藥方，道了聲謝，想了想遲疑道：“我聽說有些東西跟人體犯沖，可能只是擺在屋內就能令人無法有孕，會不會是我屋子裏什麽東西擺的不對？”
鳳禾心知無論什麽東西如果想令人無法有孕，都會對人體造成傷害，從脈相上能察覺到，可寧芷姚的脈相健康無虞，根本就沒有不足之癥。
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走這一趟，寧芷姚恐怕無法安心。
她想了想，道：“你若不放心，我跟你過去看看。”
“那就太好了。”寧芷姚高興的應了一聲，引她往芷蘭院走，路上一直道謝。
淩府裏很熱鬧，尤其是芷蘭院，淩見霄和寧芷姚兩天後就要出發前往邊關，眾人忙著給他們收拾行李、準備車馬，全都忙前忙後的。
鳳禾走進來芷蘭院，進了淩見霄和寧芷姚的臥房。
屋裏的擺設很有趣味，淩見霄本身就是有趣之人，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寧芷姚又出身名門貴族，值錢的古董玉玩也不少，兩人的東西擺在一起相得益彰，能看得出來他們感情很好。
鳳禾四處看了一圈，連窗臺上擺放的小盆景都沒有放過，著重檢查了寧芷姚的妝奩、裏衣等貼身的東西，全都沒有異常。
淩見霄從外面走進來，見鳳禾在屋裏吃了一驚，連忙見禮，“王女怎麽過來了？”
鳳禾回禮。
寧芷姚笑容滿面道：“是我請王女過來的，我一直未能有孕，懷疑是身邊有腌臜東西，讓王女幫忙看看。”
淩見霄眉心深深的擰了起來，薄唇抿緊，語氣稍微有些嚴厲，“我早就說過順其自然即可，你何必一直執著於此事？”
寧芷姚面上笑容僵住，屋內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鳳禾出聲道：“我已經檢查清楚了，屋裏沒有可疑之物，你們盡管放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寧芷姚有些不甘心，咬了咬唇，沒有說什麽。
淩見霄看了一眼寧芷姚，“多謝王女，我送你出去。”
鳳禾點點頭，隨他走出芷蘭院，順著長廊往前走。
淩見霄平時見人總是三分笑，此刻卻忘了平時的圓滑，眉心微鎖，半天都沒有說話，眉宇間浮動著幾分擔心。
“王女，那些湯藥對芷姚的身體可會有傷害？”
“放心，我知道寧姐姐身體沒有問題，給她開的藥方都以滋補為主，藥性很溫和。”
淩見霄微微松了一口氣，眉宇舒展了一些。
鳳禾望著前路，語氣平靜地開口：“我師父曾跟我說過，他遠在京城的師兄曾經給他寫信，說遇到一位奇怪的男子，那男子竟然問他有沒有男子避孕的方法，我師叔苦思無果，只得求助我師父，你說這男子奇不奇怪？”
淩見霄腳步猛的滯住，轉頭看向鳳禾，“你師父是……於明翁？”
鳳禾目露了然，如果不是淩見霄的態度太奇怪，她也想不到此事，沒想到那名男子竟然真的是淩見霄。
沈韻柔身體康健卻一直無法有孕，其實問題根本不在她身上。
淩見霄苦笑搖頭，“沒想到這麽巧，你竟然是於太醫的徒弟。”
鳳禾擡眸看他，直言不諱問：“你為何要避孕？又為何不告訴寧少夫人？”
淩見霄負手而立，沈眸望著遠處的落日，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五年前，我回京看望少凜，皇後娘娘突然給我和芷姚指婚，當時寧家想往邊關安插人手，剛被父親拒絕，父親為人剛正不阿，不但沒有選寧家人，還恰巧選了湘妃娘家人做監軍，因此太子故意拖延邊關糧草，當時我回京有一半原因就是為了解決此事，這個時候皇後娘娘突然指婚，你說是何意？”
鳳禾皺眉，“你懷疑皇後娘娘逼迫你娶寧姐姐，是故意在邊關安插眼線，想讓寧姐姐暗中給他們探聽情況？”
淩見霄聲音沈了沈，手撐在欄桿上，“我當時急於回邊關，在京城總共待了不到半月，婚事匆忙，芷姚堂堂寧家大小姐，一切從簡嫁給我，婚後不到三日就隨我跋山涉水去邊關，由不得我不懷疑。”
“你們婚後共處五年，寧少夫人的為人，你應該早就看清楚了。”鳳禾眉心微擰，寧芷姚雖然有些小心眼，卻不是有心機的人，皇後就算要派人監視淩家，也不會派寧芷姚。
淩見霄目露痛楚，苦澀道：“我知，但我當時不知。”
鳳禾眉心褶皺漸深，此事如果被寧芷姚知曉，恐怕會很傷心。
兩人相對無言。
淩見徹從前面拐角處走過來，看到他們楞了一下，沖他們身後挑了下眉。
鳳禾和淩見霄回頭望去，寧芷姚面色蒼白的站在墻角，手捂著嘴，眼眶通紅，對上淩見霄的目光，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淩見霄整個人慌了起來，喚了一聲：“芷姚……”
寧芷姚定定看著他，吸了一口氣，哽咽問：“你說你當時不知道，那我跟你過了五年，你還不知道我的為人麽？為什麽還一直……”
淩見霄嘴唇闔動，半天沒說出話來，空氣陷入了死寂。
寧芷姚自嘲的笑了一下，面色慘淡，“當初是我自己要嫁你的，你回京那日途經上清道觀，我對你一見鐘情，去求了姑母，姑母本來想將我指給旁人，是我苦苦哀求，她才同意給你我指婚，如今想來是我糊塗，未提前征得你的同意……怪我，是我活該。”
淩見霄驚訝地看著她，急道：“不，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是你……”
寧芷姚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打斷他的話，“不過你放心，這麽多年我從未洩露過邊關的事，每次姑母問我，我都想法子避開了……你此去邊關自己小心，我就不陪你去了。”
“芷姚！”淩見霄眼眶也紅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
寧芷姚淚眼朦朧，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跑。
淩見霄像丟了魂一樣怔在原地。
淩見徹見狀連忙推了淩見霄一把，“楞著幹什麽，趕緊追呀。”
淩見霄回過神來，忙不疊的追上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鳳禾嘆息一聲，看向淩見徹，“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吧？”
“嗯，我發現二嫂在那，才不得不出來提醒你們。”淩見徹皺了皺眉，“我送你回去。”
鳳禾看了一眼天色，見天色已經暗了，就沒有拒絕，雖然只隔著一道墻，但她住的宅院畢竟有些特殊，她一般不敢一個人走夜路。
淩見徹轉著手裏的折扇，似乎在思索剛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你覺得你二哥為何那樣做？”
淩見徹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智者多思，可感情的事太多思並非好事，二哥那個人從小就聰慧，可就因為太聰慧，有時候會將人和事看得太覆雜，總喜歡提前籌謀。”
鳳禾似懂非懂，瞥了一眼他手裏的折扇，“你整天拿著把折扇，裝的倒挺像個文人。”
“這個？”淩見徹晃了晃手裏的折扇，笑了一下，把折扇一收扔給她，“大師說我戾氣太盛，得多看佛經修身養性。”
鳳禾打開一看，發現裏面竟然謄抄著佛經。
鳳禾：“……”敢情他每天拿把折扇裝文人，是為了壓制身上的戾氣。
“你一個玩世不恭的大少爺，哪來那麽深的戾氣？”
淩見徹笑了笑沒說話。
兩日後，淩見霄啟程去邊關，寧芷姚回了娘家，沒有隨他前往，也沒有去送他。
李蕊每日都會傳召鳳禾進宮，對蹴鞠賽的事十分積極。
隔了幾日貴女們都蠢蠢欲動起來，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她們從中挑選了幾個有天賦的一起訓練，隊伍逐漸壯大，到時候一起上場比賽。
玩蹴鞠的風氣在京城一點點蔓延開，有公主帶頭，女子們都興高采烈的加入玩蹴鞠的行列，連走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女子在踢蹴鞠。
小娘子們因為常出來活動，臉色都紅潤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鳳禾累得腰酸腿痛，每日回府只想躺著休息，除了去郗家給郗國公施針和給淩見徹換藥外，基本沒有出府，只是心裏一直惦記著寧芷姚的事。
她不知道那日有沒有做錯，如果早知道寧芷姚會跟出來，她是不是不該提起淩見霄刻意避孕的事？
寧芷姚一直不回淩家，她心裏始終惦記著，心裏有些不安，畢竟此事是因她而起，也不知道對寧芷姚來說，是知道真相好，還是不知道真相好。
這日沈韻柔來找她，說想讓她陪著去一趟寧府，勸寧芷姚回來，鳳禾捶了捶酸疼的腿，欣然應允。
兩人來到寧府。
寧府裏很雅致，處處透著幽靜，既有世家大族的氣魄，又有小家的溫馨恬靜。
婢女把她們引到寧芷姚住的院落，位置稍微有點偏，同樣雅致幽靜，房屋錯落有致。
寧芷姚坐在湖邊餵魚，手裏抓著一把魚食，半天也沒動一下，楞楞看著湖心發呆，整個人憔悴了不少，圓潤的下巴都變尖了。
“你是餵魚還是饞魚呢？”鳳禾往湖裏看了一眼，打趣道：“瞅瞅給魚饞的都要翻肚子。”
寧芷姚看到她們有些驚訝，趕緊把魚食撒進湖裏，拍了拍手，擠出笑容問：“你們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沈韻柔端詳著她，“臉色有些差。”
寧芷姚苦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
沈韻柔安慰，“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
寧芷姚沈默片刻，忍不住問：“他……已經出發了？”
“你既然還惦記著二弟，為何不去送送他？”沈韻柔嘆息一聲，“二弟離京的時候很惦記你，一直往城門口張望呢。”
寧芷姚眼眶泛紅，咬著下唇說：“他若真惦記我，就算綁也會把我帶去，可他說什麽邊關苦寒，還說我留在京城更好，只讓我不必記掛著他，根本就不曾勸我陪他去邊關！”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希望我跟著，他根本不需要我陪他，無論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是我一廂情願……或許他早就想擺脫我了。”
沈韻柔見她這般悲觀難過，急了起來，“二弟心裏怎麽會沒有你，你們婚後這五年的感情不是假的，我都看在眼裏，他喜歡過的女子只有你一個。”
寧芷姚用帕子遮住臉，放聲哭了出來，“他心裏壓根就沒我，這五年終究是我強求。”
沈韻柔緘默片刻，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勸她，有些束手無策。
鳳禾心下嘆息一聲，她從沒見過寧芷姚這樣傷心，寧家的女兒好像總是自帶一股驕傲，寧芷姚也不例外，可現在她身上的驕傲都不見了。
“我不怪他剛成親的時候懷疑我，是我當初未考慮周全，只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沒有顧慮他的感受，可我怪他成婚五年後還是不跟我坦誠，還是在隱瞞我避孕……”寧芷姚哭著哭著就笑了，“我是那麽想要給他生個孩子，一個像他也像我的孩子，可他這五年來原來一直在提防著我，我就像個笑話一樣……”
鳳禾抿唇看著她，“淩二公子如果對你一點感情也沒有，就不會費盡心思找男子避孕的法子，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應該是不想傷害你的身體，他是寧願傷害自身也不願傷你。”
寧芷姚哭聲一頓，手指輕輕絞了絞，臉色好看了一些。
沈韻柔莞爾，擡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真是當局者迷，連我都糊塗了，仔細想想，以二弟那樣的性子，他若真處心積慮的提防你，這些年豈會事事都與你說？他分明是早就信你了。”
寧芷姚想了一會兒，又咬緊下唇，羞窘地問：“那他為何還繼續……”
鳳禾道：“這得等他回來，你親自問他。”
寧芷姚癟了癟嘴，一會兒彎了彎唇，一會兒忍不住哀淒，心中微微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悵然道：“不怕你們笑話，我是真喜歡他。”
“當年我去上清道觀上香，出來時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我在門洞下避雨，他從布滿青苔的臺階下走上來，手裏拿著一把油紙傘，我看著他的面容從油紙傘下一點點露出來，心砰砰跳個不停，他走到我身旁收了傘，把傘遞給我，說‘姑娘你拿去用吧’，那個時候我就決心要嫁他。”
“那日歸家後，我就去跟姑母說我要嫁給淩家二公子，姑母竟然同意了。”
“我母親過世的早，父親娶了繼室，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對我總是差了幾分，我從小就習慣有事去找姑母，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姑母給我賜了婚，我以為是征得淩家同意才賜的婚，心中歡喜不已，如今想來，他們各有謀算和避諱，只有我懵懂不知，以為我與他是天賜良緣。”
沈韻柔無聲嘆息，“這件事是二弟的錯，見庭已經訓斥過他了，可問他緣由，他一直不肯開口，這件事父親和母親還不知道，若是知道必然也是要狠狠訓斥他的，只是其中原因還是要你們自己解決。”
寧芷姚問：“父親、母親身體還好嗎？”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以為你們小兩口鬧矛盾了，母親一直想來看你，我怕她不知事情真相，一味勸你會給你添堵，就主動請纓過來了。”沈韻柔輕聲細語的問：“你既然惦記著父親和母親，就跟我們回家可好？二弟如今不在府中，不會惹你煩悶，你若是不高興，我們不讓他回來便是，可你總得回家的，那裏也是你的家。”
寧芷姚眼眶泛紅，輕輕吸了下鼻子，她其實不喜歡在娘家住，父親的繼室和繼室生的那一大堆孩子都跟她不親，她待在府裏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出嫁前如此，出嫁後更是如此。
淩家雙親待她好，也不拿她當外人，兩位小叔子都敬重她，她雖然總妒忌沈韻柔，喜歡暗中跟沈韻柔比較，卻也知道沈韻柔是溫柔善良之人，她早就把淩家當家了，這些日子回來住一點也不適應。
沈韻柔見她態度松動，趕緊吩咐她身邊的丫鬟回去收拾行李，等會一起離開。
丫鬟忙不疊的照辦，她們也早就想回去了，芷蘭院裏清清靜靜的，不像寧家，家大事也多，連她們都覺得淩府更自在。
寧芷姚撇了撇嘴，語氣恢覆了以往的驕矜，“我是不想讓父親和母親擔心才回去的，反正淩見霄現在不在府裏，等他回來我再跟他算賬，非要讓他給我個說法不可。”
“是是是，只要你肯回去，怎麽樣都行。”沈韻柔連聲答應下來，微微松了一口氣。
一陣裊裊檀香飄來，鳳禾擡頭望去，那裏是一座佛堂，檀香味一直從裏面飄散出來，不是一般家裏簡簡單單上一炷香的那種佛堂，而是仿佛把寺院搬回家裏一樣，誠心虔誠，香煙滾滾，門口還放著香鼎。
寧芷姚精神好了起來，興致勃勃道：“那是我祖母禮佛的地方，我帶你們去上柱香，順便我想跟祖母告別。”
三人來到佛堂前，派人稟報後才走進去，鳳禾和沈韻柔先去香鼎前上了柱香。
鳳禾看著眼前幽靜的庭院，“寧老夫人信佛？”
寧芷姚帶著她們往裏走，嘆了口氣，“自從大姑母過世後，祖母就開始信佛了，父親給她建了這座佛堂，整日不理世事，平日她連我爹都很少見。”
鳳禾知道寧芷姚口中的大姑母應該就是已經過世的郗夫人，原來這麽多人在思念著她。
寧老夫人跪在蒲團上，手裏拿著一串佛珠，嘴裏不知在念著什麽，她面容和善，但眼窩附近膚色黑沈，顯得有幾分嚴肅，嘴角下壓，仿佛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一般，身上穿著普通的布衣，鬢發蒼白，佛堂裏只有一位老嬤嬤伺候，看起來更像是苦修。
任誰也想不到她竟然是當今皇後的母親。
寧芷姚含笑走進去，“祖母，我來跟您告別。”
寧老夫人睜開眼睛望向寧芷姚，又望向她身後的鳳禾和沈韻柔，最終目光定在鳳禾的臉上，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仿若透過她在看著什麽人。
鳳禾背著光走來，面容逐漸變得清晰。
半晌，寧老夫人從蒲團上站起來，聲音粗啞的開口：“這位是……”
寧芷姚笑盈盈道：“這位是郯陰王女，名喚鳳禾。”
寧老夫人手裏的佛珠突然斷了，珠子滾落在青石磚上，滴滴答答的響。
寧芷姚和沈韻柔吃了一驚，連忙彎腰去撿，
一顆珠子滾落到鳳禾腳前，鳳禾撿起來，走過去遞給寧老夫人。
寧老夫人手指顫動著接住佛珠，蒼老的目光落在鳳禾臉上，又匆匆挪開，片刻後又挪回了鳳禾臉上。
寧芷姚把佛珠歸攏到一起，“祖母，我找個細繩幫你把佛珠串起來吧？”
“不用了……阿彌陀佛……”寧老夫人閉了閉眼睛，呢喃著怔怔走遠，仿佛丟了魂一般。
鳳禾覺得她狀態不對，下意識擡腳想跟上去。
寧芷姚連忙拉住了她，低聲道：“你們別介意，我祖母就這樣，自從我大姑母過世後，她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你長得又跟我姑母有些像，她難免恍惚。”
鳳禾一楞，“我跟你哪位姑母長得像？”
“大姑母我沒見過，小姑母就是皇後娘娘，不過你像誰都一樣，她們是同胎的雙生女，姐姐端莊溫婉，妹妹嬌俏活潑，我以前見過兩位姑姑的畫像，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寧芷姚聳了下肩膀，語氣有些遺憾，“可惜半年前燒了場大火，畫像都沒了。”
鳳禾摸了摸臉頰，覺得不可思議，“我長得像皇後娘娘？”
沈韻柔莞爾，“你自己沒發現麽？你眉眼處跟皇後娘娘有幾分相像的，只是我們不好說，才一直沒提。”
鳳禾明白，畢竟皇後身份尊貴，今日若不是寧芷姚主動提起，應該沒有人會告訴她，而她自己也一直沒註意到。
寧芷姚爽朗道：“長得美的人也許都有些相似吧。”
沈韻柔莞爾，“說起來你與王女眼尾的地方也有些像，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美人面吧。”
寧芷姚被哄得開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再像剛才一般愁眉不展。
三人高高興興的回了淩府。
*
鳳禾坐到妝奩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目光微微頓住，不自覺擡手摸了摸臉頰，她跟皇後長得像嗎？
鳳禾擡起手指輕輕撫過眼角，看了一會兒卻覺得可笑，她連自己長得像不像母親都不知道，更別說是旁人，反正她長得是不像阿滕王的。
阿滕王眉毛粗黑，胡茬生硬，下巴很寬，身量高壯，長得十分野性，大家經常感嘆他這樣的雪原勇士怎麽能生出鳳禾這樣似春水一般的女兒。
“看什麽呢？”淩見徹出現在窗外，靠在合歡樹下，“你這是不是就叫攬鏡自賞？”
鳳禾看著他，忽然很想把眼前這幕畫下來，滿樹的合歡花開的正盛，微風吹浮著淩見徹的衣襟，他一襲淺綠的錦緞衣裳，臉上的笑容幹凈又燦爛。
……如果不是長著一張嘴的話。
鳳禾啪的一聲合上鏡子，對淩見徹勾了勾手指。
淩見徹闊步走過來，靠到窗外，“什麽事？”
“跟我說說太子那隊人的蹴鞠水平如何？”
淩見徹看著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你是想問那些人的弱點在哪吧？”
鳳禾目的被揭穿，憨憨一笑。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女子蹴鞠隊畢竟是剛組建的，只練了短短半個月而已，想要取勝幾率實在是不大，可若能知道對方的弱點，說不定還有贏的可能。
淩見徹漫不經心問：“我告訴你有什麽好處？”
鳳禾想了想，“下個月是你生辰，你若告訴我，我便送你一件禮物。”
淩見徹嘖了一聲：“哪有人送禮物還談條件的？”
鳳禾叉起腰來，“你說不說？”
“說！”淩見徹去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下，吼了一聲：“上茶！”
鳳禾失笑，淩見徹這個人極有分寸，從來不會進她的閨房。
綠雲把茶水端上來，還端了兩碗酸梅湯，正適合去暑消熱。
兩人坐到樹下，微風徐徐吹著。
鳳禾沒找錯人，淩見徹果然清楚那些人的弱點，幾乎是事無巨細都知道。
他說的詳細，她聽的也認真。
鳳禾看著淩見徹低垂的眉眼，發現他這個人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對很多事都了如指掌，她看不清其他人，又何嘗看得清他？
不過有一件事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一定不會害她。
淩見徹足足說了一個時辰，才把那些人擅長的地方和弱點詳細說完。
鳳禾默默記在心裏，淩見徹說的這些在策略調整上有很大幫助，眼看著比賽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得帶著大家有針對性的練習，這樣才能更事半功倍。
她親自給淩見徹倒了杯茶，雙手遞過去，一本正經道：“見徹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淩見徹接過茶杯，笑了半天。
鳳禾跟著笑了一會兒，問：“寧姐姐回府後這幾日還好嗎？”
淩見徹點點頭，“情緒還是不高，不過二哥送回來的家書她倒是搶著看。”
“寧姐姐對淩二公子用情至深，否則我和沈姐姐也勸不回她。”鳳禾轉了轉手裏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我至今都想不通淩二公子為何要那樣做，我總覺得他也是愛寧姐姐的。”
淩見徹眉心微皺，想起淩見霄離開那日對他說，少凜，你是我弟弟，我永遠會在你身後。
當時他嫌肉麻讓他趕緊滾，一直看他馬車出了城，才收起笑容。
“……他或許有他的顧慮。”淩見徹頓了頓說：“二哥智多近妖，別人走一步看一步，他走一步看一百步。”
鳳禾禁了禁鼻子，心說你也不惶多讓，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嘆息一聲：“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那日是不是不該提起這件事？”
“你不必歉疚，此事跟你無關，是他自己做的，早晚都得承擔後果。”
鳳禾皺了皺眉，也知道這是他們夫妻的事，她這個外人不方便插手。
淩見徹低頭抿了口涼茶，饒有興趣問：“你打算送我什麽生辰禮物？”
“還沒想好。”鳳禾興致勃勃道：“我最近新研制了一種大補丸，不如拿給你試試。”
淩見徹一口茶嗆到，漲得滿面通紅。
不用想也知道那大補丸是補什麽的！
他使勁兒擺了擺手，“不需要！”
鳳禾主要是想找個人試試藥性，遺憾道：“這種大補丸能放置很長時間，你可以先留著，有備無患。”
淩見徹指著她，手指顫了顫，‘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
比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眾人按照約定的時辰，齊聚蓉翎宮。
李蕊帶大家換上短打，一起來到草場上，幾位姑娘各有各的美，站在一起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她們將頭發攏起，發帶綁在額前，露出白皙的臉蛋，比平時多了一絲英氣，看起來朝氣蓬勃。
太子領著人姍姍來遲，目光掠過鳳禾，唇邊含著三分笑意，“皇妹，你當真想跟皇兄比？”
李蕊系緊頭上的發帶，輕擡下頜，“為何不可？”
太子看向她身後的眾人，眼神裏含著說不出的蔑視，“孤不會跟你們這些小女子一般見識，你們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鳳禾冷冷呵了一聲。
太子目光如炬的看向她，輕輕瞇了下眼。
李蕊不服輸道：“還未比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皇後娘娘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
眾人吃了一驚，連忙躬身行禮，宮侍慌忙搬出金絲楠木的四出頭官帽椅，鋪上厚厚的鵝絨墊。
皇後穿著雍容華貴的宮裝，頭戴鳳冠，乘著轎輦而來。
她望著眾人，笑容滿面道：“平身吧，大家不必拘束，本宮閑來無事，來看看你們這些小輩玩鬧，湊個熱鬧，你們該怎麽玩就怎麽玩。”
鳳禾默默看著，皇後也算用心良苦，太子和李蕊這場比試在她口中轉瞬變成了輕飄飄的‘玩鬧’，有她在場，無論結果如何，太子和李蕊都不至於鬧紅了臉。
李蕊面露不服，她苦心練了半個月，怎麽甘心變成一場玩鬧，不過她沒有當場反駁，只是輕輕咬緊下唇，擡頭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人群中不起眼的夏文衍，眼中閃過一抹晦暗的光。
“有信心嗎？”
鳳禾聽到聲音回頭，發現淩見徹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只有嘴唇輕微的在動，除了鳳禾沒人會知道他在跟她說話。
鳳禾忍著笑，也有樣學樣的看著前面，低聲道：“信心不多，不過還是有一點的，只要你不上場，我們就有贏的機會。”
淩見徹安靜了一會兒，聲音漫起一絲喜氣，“可以當做你是在誇我嗎？”
“……你要非這麽理解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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